2016年3月6日星期日

中華蜜蜂日記(二)瘋狂的女戰士 Asiatic Honey Bee Diary II: They Are Really Wild



On 2 March, 2016, with the temperature rising to 15 or so, the wild Apis cerana cerana living in this tree trunk began to fly around. They had appeared tame in last autumn when they were weak. But in spring they became really wild perhaps because of hunger. I unwisely took 2 pictures of them with flashlight on and they attacked and chased me immediately and forced me to keep several meters' distance from their nest. I was rewarded with 2 stings on forehead and neck for my 2 close-up photos.

IMG_5931 中華蜜蜂 Apis cerana cerana 
圖注:這張照片讓野蜜蜂和我都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The wild Apis cerana cerana and I paid heavy costs for this photo.

2016年2月17日,天氣預報說北京(市區)的氣溫已經升到攝氏7度左右,院子裡不時有村民家養的義大利蜜蜂(Apis mellifera ligustica)飛過。於是我決定去探看那窩野生的中華蜜蜂(Apis cerana cerana)是否也已開始出巢行動。走在山谷向陽的地方,腳下已經解凍的泥土軟綿綿的,可是來到野蜜蜂所在的北坡,腳底仍是一片堅硬。野蜜蜂棲息的樹幹尚未被陽光照到,四周一片寂靜。




3月2日,氣溫升至15攝氏度左右,村里到處是飛舞的義大利蜜蜂,我決定再去看看那窩野生中華蜜蜂是否也已醒來。

從村里走過,我看到一群馴養的義大利蜜蜂在一堆木屑裡飛舞尋覓,村民說那是因為木屑裡含有一些帶甜味的物質,吸引了蜜蜂來舔舐。

IMG_5908 義大利蜂 Apis mellifera ligustica 
圖注:在木屑上舔舐甜味物質的義大利蜜蜂
Apis mellifera ligustica sucking sweet thing in sawdust
 

一路跋涉,我終於來到野蜜蜂所在的山坡,腳下軟軟的泥土說明這裡也已經解凍。果然,剛走到那棵老栗樹下,我就發現幾隻蜂兒正趴在樹縫外面。此時已是午後的12時40分左右,但由於這裡背陰,因此並未完全被太陽照到。

這窩野蜜蜂在秋天顯得十分溫順,但那只是因為牠們體力衰弱罷了。而我卻錯誤地把那種衰弱當成了溫柔可親,很不明智地靠近樹縫,並且打開閃光燈拍了兩張照片被燈光激怒的小蜜蜂一下子變成了英勇的女戰士,對我展開瘋狂的進攻將我趕到數公尺之外,並且分別在我額頭和脖子上狠狠地蟄了一下。還有幾隻試圖透過頭髮蟄我,可惜沒有得逞,其中一隻反而被我的髮絲纏住,在我頭上不停地扇動翅膀,“嗡嗡”而鳴。我倒不介意給頭髮裝飾這樣一個別緻的頭飾,但我也知道,在牠向我伸出蟄針的一刻,也意味著將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因此不禁為牠感到惋惜,也為自己的冒失而悔恨。於是我盡量小心地把牠摘下來,好讓牠在失去生命之前還能自由地飛翔一段時間。

對蜜蜂來說,花朵尚未開放的冬末春初正是青黃不接的季節,如果頭年沒有儲存足夠的蜂蜜,牠們的日子就會非常難過。為了生存,有些蜜蜂只得飛到別的蜂窩裡盜竊蜂蜜,因此負責守衛巢穴的蜜蜂對不速之客的到來十分敏感。

那天我彷彿腦子短路,居然穿了一件鮮豔的橘黃色外套,而且走了一路,渾身汗臭,再加上那兩下閃光燈,這三重錯誤讓蜜蜂和我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而蜜蜂的代價要更慘重一些。

在被蜜蜂追趕出幾公尺之外後,我停下來脫掉外套。儘管我對牠們的蟄刺並不是多麼畏懼(比起胡蜂的蟄刺來,這不過是小菜一碟),但我不願更多的蜜蜂因為我的冒失而死去,因此只好隔著一段安全的距離,遠遠地為牠們拍了些照片和視頻。幸好我當天不僅帶了新百微,還帶上了那打鳥用的456長焦鏡頭,只是可惜我那個便攜的小三腳架有點承受不住它的重量,拍出視頻晃得太厲害。

IMG_6090 中華蜜蜂 Apis cerana cerana 
圖注:隨著陽光照射到野蜜蜂巢穴所在的樹幹,更多的蜜蜂變得活躍起來。
With sunshine on the nest trunk, more and more wild bees became active.


下午13時10分左右,太陽終於曬到了這棵老栗樹的樹幹,更多的蜂兒飛出巢穴,在溫暖的陽光下飛舞。偶爾也會有幾隻飛到我所在的地方,不過我保持鎮定,動作盡量輕緩,牠們在對我審查一番後,大概認定我不會對牠們造成多大威脅,因此沒有再攻擊我。

只是這個背陰的山坡上仍有幾分寒意,再加上我脫掉了外套,沒過多久就覺得身上一陣發冷,因此僅僅堅持了三四十分鐘,就有些撐不住了,只好收拾好東西,打道回府。


村子零零星星地撒落一些蜜蜂的屍體,我覺得這些蜜蜂個體偏小且體色偏黑,還以為其中有一部分是中蜂,但透過檢查牠們的後翅翅脈,我發現牠們無一例外全都是義大利蜜蜂。

走過一個積雪尚未完全融化的垃圾堆,兩三隻蜜蜂正在上面吸水。說起蜜蜂,大家總是聯想起花朵與蜂蜜,其實飢餓的蜜蜂為了補充水分、糖分和鹽分,有時也會吸食垃圾甚至動物排泄物。這大概也是中國傳統上通常把蜂蜜“煉”過即煮過之後才食用的原因之一,不過高溫加熱雖然可以殺死一些病菌,也會破壞蜂蜜中富含的酶和維生素,令其營養成份有所降低。


  IMG_6139 義大利蜂  Apis mellifera ligustica 
圖注:一隻義大利蜜蜂在垃圾堆上吸食水分
An Apis mellifera ligustica is sucking water on a pile of rubbish 

路過那堆木屑,仍有不少蜜蜂在上面飛舞爬行。這時我不禁為山谷裡那群野蜜蜂擔憂,在那個遠離村莊的地方,不知道牠們該怎樣過這段艱難的飢餓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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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書目
楊冠煌:《中華蜜蜂的保護和利用》,科技文獻出版社2013年8月出版。

2016年3月2日星期三

中華蜜蜂日記(一):意外之喜 Asiatic Honey Bee Diary I: A Surprise

On 3 Oct. 2015, I found a colony of wild Asiatic honey bees(Apis cerana cerana) living in an old chestnut tree trunk. These bees used to be widespread in China. But with the importation of  Apis mellifera ligustica during the last decades, they have become rarer in both wild and domesticated enviroments. According to experts, Apis cerana ceranas are especially important for China's eco-system, becacuse they had adapted the enviroment here during their long-time evolution and could more effectively pollinate native plants than Apis mellifera ligusticas.

2015年10月3日,在剛剛度過幾個難得的晴朗天氣後,北京再次籠罩在薄薄的霧霾中,不過山里依舊陽光燦爛,我和幾個朋友相約去拾栗子。

上午,我們坐著朋友的車來到我家附近一條比較偏僻的小山溝裡。下得車來,我們便在栗樹林裡分散開,朋友兩口子一個方向,我和他們家的小朋友一個方向,開始在地裡尋找栗子。林子裡不時響起小朋友發現栗子後的歡呼聲。

一路尋尋覓覓,不知不覺間,我順著一個朝北的山坡朝高處走去。這時耳邊傳來一陣“嗡嗡”的聲音,循聲望去,我發現一群野蜜蜂在半山坡一棵巨大的老栗樹樹縫裡飛進飛出。

那棵樹是這片山坡上位置最高的栗樹,夾在左右兩側生長著松樹與灌木的陡坡之間,雖然日近中午,這裡卻比下面向陽的山谷涼快很多。

我小心翼翼地朝樹下的蜜蜂走去,生怕驚擾牠們,招來牠們的攻擊。出人意料的是,我的到來根本沒引起這些蜜蜂的注意,牠們只顧忙著進進出出,似乎懶得理我。

碰巧那天我沒有帶相機,在確認靠近野蜜蜂不會有任何危險後,我低聲叫小朋友過來和我一起觀察這些可愛的小生靈。同時囑咐他動作輕緩,不要大聲吵鬧。小傢伙還是第一次看到野蜜蜂,非常興奮,他叫來媽媽用手機拍了些照片和視頻。只是可惜手機拍的照片不夠清楚,我左看右看,怎麼也無法分辨出牠們到底是哪種蜜蜂。

10月12日 ,雖然天氣依舊晴朗,但已經有了微微的寒意。我決定帶上單反相機,去為那窩野蜜蜂好好拍點照片。

也許是氣溫有所降低的緣故,跟10月3日相比,這些蜜蜂的動作顯得略微遲鈍。我走到樹縫前面,舉起相機劈劈啪啪拍了起來。一開始我沒敢用閃光燈,但隨著日影西移,樹下的蜜蜂漸漸籠罩在陰影裡,光線不是太充足,我只得大著膽子把閃光燈打開。所幸蜜蜂們正忙著飛到遠處的野菊花上面採集秋季最後一批花蜜,對我的閃光燈絲毫不以為意,任憑我拍了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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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裡,我仔細查看自己拍的照片和視頻,終於找到一張拍到關鍵部位細節的照片,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隻蜜蜂上唇基中間有個三角形的黃斑,後翅中脈帶有“H”形分叉,因此斷定牠們是如今在中國已經比較罕見的中華蜜蜂( Apis cerana cerana)。



 這種蜜蜂原本廣泛分佈於中國各地,但在過去的幾十年裡,隨著義大利蜜蜂的大量引入,中華蜜蜂在野外和飼養環境中都越來越少。根據專業人士的研究,中華蜜蜂已經在漫長的進化中適應了中國的自然環境,能夠更好地為本土植物授粉,也能更好地抵禦一些本土病蟲害,對中國的生態環境至關重要。

得知這窩野蜜蜂是中華蜜蜂,我感到無比欣喜,決心來年把牠們作為自己主要的觀察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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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書目
楊冠煌:《中華蜜蜂的保護和利用》,科技文獻出版社20138月出版。

2016年2月8日星期一

達烏里寒鴉(Corvus dauuricus)過境

上午10點多,伴著一陣“呀呀”的叫聲,一群達烏里寒鴉從我家院子上方低空飛過,估計飛行高度不過十幾公尺。
我在院子裡驚喜地仰頭望著它們朝南邊飛去,接著向左拐了個彎,飛進了小河對岸的樹林,於是趕緊跑回屋裡換好衣服,抓起相機,朝村外走去。

透過樹林裡光禿禿的樹枝,在小河的此岸,就可清楚看到成群的達烏里寒鴉在對面山坡林地裡覓食,或者停棲於樹上休息。 IMG_5720

這時候,牠們與本村的大嘴烏鴉產生了爭執。寒鴉數量雖多,但烏鴉仗著自己是土著,並且個頭比對方大,在寒鴉群裡橫衝直撞,顯然是想把牠們趕走。寒鴉“呀呀”的清脆叫聲與烏鴉“嘎嘎”的威嚇之聲不絕於耳,場面頗有些嘈雜混亂。不過大嘴烏鴉也明白自己寡不敵眾,飛來飛去僅是騷擾而已,並不敢大打出手。

當達大嘴烏鴉與大群烏里寒鴉在對岸糾纏不休時,也有幾隻寒鴉站在此岸的核桃樹上隔岸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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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們白中略帶灰色的腹部與喜鵲有些相似,但尾巴不如喜鵲長,總體而言羽毛的色彩有些灰撲撲的,不如喜鵲黑白分明——黑的烏黑,白的雪白。 IMG_5712

在與大嘴烏鴉糾纏了半個多小時後,達烏里寒鴉突然騰空而起,在村子上空盤旋一兩圈,便向北邊飛去。我有些遺憾地透過鏡頭目送牠們遠去,看著牠們的身影在鏡頭中越來越小,以為牠們會很快飛過北邊高聳的山嶺而進入鄰縣地界。不料牠們在山嶺前又突然迴轉,盤旋幾圈後復又朝南邊飛過來,重新飛臨村子上空。 只是這一次牠們並未停留,僅僅盤旋一兩圈,就繼續向南飛去,很快便越過村子西南方的山峰不見了。

達烏里寒鴉飛走了,剛才騷動不安的烏鴉也安靜下來,飛到河邊高高的楊樹上休息。 IMG_5740

回到家裡,我在照片上大致數了一些,這群達烏里寒鴉的數量應該有二三百隻。 IMG_5739

這並不是我第一次觀察到達烏里寒鴉過境。2014年3月14日早上就曾看到一群達烏里寒鴉停在門外的核桃樹上;2015年3月,看見大群的鳥兒從空中飛過,當時以為是八哥,現在想來,也有可能是達烏里寒鴉。

2016年2月1日星期一

七齒黃斑蜂築巢記

2014年的夏天,我所在的北京遠郊非常乾旱,日復一日的炎熱天氣往往一下子就持續幾個星期。就連喜歡去野外探索的我,也被熱得遊興全無,成天待在家裏。

 7月10日的傍晚,日薄西山,暑氣略消,我到院子裏的葡萄架下透口氣,忽聽得頭頂上傳來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循聲望去,我發現一隻七齒黃斑蜂(Anthidium septemspinosum)正在一片被折斷的乾枯葡萄葉背面刮取毛毛。牠用利齒一般的大螯將絨毛一點點地刮下來,在懷裡團成團兒,不一會兒就團了一個白生生的小毛球,然後就抱著它『嗡嗡嗡』的飛走了。大約幾分鐘之後,牠又飛回來,繼續揪毛毛,如此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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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一陣,我感覺空氣更加涼爽,似乎出門散步亦無大礙了,於是決定到河邊牠走走,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昆蟲可拍。

無獨有偶,小河邊的一株蒙古蒿上也有一隻正在收集毛毛作建材的七齒黃斑蜂;第三天又在院子的葡萄架上發現第二隻刮毛毛的黃斑蜂。看來現在正是牠們營巢繁殖後代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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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幾天裡,透過連續的觀察追蹤,我終於找到院子裡兩隻黃斑蜂之一的巢址,不過另一隻黃斑蜂的筑巢地點一直沒有找到,似乎并不在我家院子內。

而已經找到的這個巢穴就在院子一角的簡易廁所屋樑上。2013年夏天,曾有一隻木蜂在上面打洞 築巢,家裡老人發現後擔心牠會損壞屋樑,就用一根木棍插在洞裡。

我對木蜂並無惡感,於是就在2014年春天把那根木棍拔掉,希望木蜂能夠回來繼續繁衍。 出人意料的是,木蜂沒有回來,牠留下洞穴卻被七齒黃斑蜂利用起來,作自己生兒育女的安樂窩。

從那以後,觀察這隻可愛的小生靈成了我每天最大樂趣。我發現牠幾乎每晚都趴巢穴裡休息,早上往往會睡個大懶覺,等到9點多氣溫比較高時才出來幹活兒。而在悶熱的中午午后,牠也會暫停勞動,不過往往並不待在窩裡午睡。等到傍晚時分氣溫略降後才再次恢復工作。

根據手頭以及網路上查到的資料,七齒黃斑蜂也屬於蜜蜂總科切葉蜂科,因此牠們雖然不像切葉蜂那樣切割樹葉作建材,卻也同樣使用植物材料,利用現成孔洞(據說在國外牠們還會選擇大小合適的蝸牛作巢),在里面築成一個個小巢室。接下來便采集花粉釀造成蜂糧,存儲於巢室內,在上面產卵,然後再用植物材料做成墻壁,將這個小巢室堵塞封閉起來,接著在下一個小巢室繼續釀造蜂糧和產卵。等牠的寶寶孵化之後,就可以待在媽媽做的安樂窩里面,吃著媽媽提前準備的糧食慢慢長大了。

 不過,關注七齒黃斑蜂築巢的並非只有我自己。7月12日,我發現一隻褶翅小蜂(Leucospidae)在那根屋樑上逡巡,後來又伸出自己長長產卵器,在洞口右側的木頭上打洞產卵。通常認為,褶翅小蜂的寄主是切葉蜂科一些獨居蜜蜂,我家葡萄架旁大門的屋樑上就有切葉蜂築巢,以前就曾發現褶翅小蜂在上面產卵。不過我有時也發現牠們在一些只有極小蛀孔的木頭上產卵,懷疑牠們也寄生一些別的小型蛀木昆蟲。而現在,我只希望牠不會對這隻七齒黃斑蜂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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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七齒黃斑蜂的生活也在發生改變。7月14日晚,牠夜不歸宿,讓我擔心牠在外遭遇了不測。好在第二天上午又重新看到牠忙碌的身影,我才放下心來。不過我發現牠現在不再收集葡萄葉背面的毛毛,取而代之的,是一團團的綠色小球,估計是把樹葉嚼爛成漿後做的。黃斑蜂把綠色的葉漿敷在用絨毛巣壁上,就像我們人類給墻壁抹上一層涂料。牠干活兒很快,不到一小時,白色的巣壁幾乎就全部被綠色的葉漿蓋住了。此時巣壁已經接近木蜂鉆蛀的這條隧道的洞口,我預感到黃斑蜂在這里的筑巢工作即將結束了。

 IMG_5934

可是,就在7月15日上午11點多,我看到一隻尖腹蜂(Coelioxys)在黃斑蜂的巢穴口窺視,接著又鉆進洞里巡視了一圈。尖腹蜂也會盜寄生切葉蜂科的蜂類,也許這并非牠第一次光顧這隻七齒黃斑蜂的巢穴。

 IMG_5901

至于那隻褶翅小蜂,牠并沒有如我希望的那樣放過黃斑蜂一馬。7月17日,褶翅小蜂來到七齒黃斑蜂巢穴洞口的左面產卵,或許那下面正是黃斑蜂巢道的位置。而此刻,七齒黃斑蜂也在巢內忙著給寶寶們的安樂窩“大門”做最後的裝飾,對左邊的那個天敵,牠竟然視若無睹。
 IMG_5959 褶翅小蜂(Leucospis )和七齒黃斑蜂(Anthidium septemspinosum)

在隨後的日子里,院子里就很少見到這隻七齒黃斑蜂了。但愿牠是在別處為未來的寶寶找到了新的巢址,正繼續忙著繁衍後代。不過在牠離開後,另一隻七齒黃斑蜂仍時不時地在葡萄葉背面收集絨毛。

 夏天轉眼過去,不知何時,這一隻七齒黃斑蜂也銷聲匿跡了。也許牠們倆都已經完成了自己身為母親的使命。

冬去春來,2015年4月,我發現七齒黃斑蜂的巢穴大門上鉆出一個洞,難道新一代的黃斑蜂已經羽化?我想看看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于是在洞口粘了一個塑料袋。 每一天我都去查看那個塑料袋,希望能發現去年那隻黃斑蜂的後代在里面撲騰翅膀。可惜我一直沒有看到這樣的情形。

6月,我失望地扯下塑料袋,卻意外發現里面有一隻中華食蜂郭公(Trichodes sinae)。 實際上,這幾年我每年都能在院子裡看見食蜂郭公的身影,只是我沒想到牠們也有可能盯上七齒黃斑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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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看來,盜寄生七齒黃斑蜂的昆蟲可能至少有三種:褶翅小蜂、尖腹蜂和中華食蜂郭公。在這么多天敵的虎視眈眈之下,不知道2014年那隻黃斑蜂有沒有留下后代。可能是因為那個塑料袋的阻礙,2015年沒有黃斑蜂重新利用廁所屋樑上的巢穴。

夏季到來,我小心翼翼地把剪掉的葡萄枝條掛在葡萄架下,希望能夠再次吸引七齒黃斑蜂來收集建材。這次我的希望沒有落空,至少有一隻黃斑蜂繼續來揪毛毛。有一天,我甚至看到一隻黃斑蜂在葡萄架下面和附近的木頭周圍搜索,似乎在尋找筑巢地點。然而遺憾的是,貌似牠并沒有找到滿意的地方。

(七齒黃斑蜂筑巢的短片:


(感謝原中國昆蟲愛好者論壇膜翅版版主集蟲兒和淇奧提供七齒黃斑蜂的物種鑒定信息。)

2016年1月25日星期一

杜鹃花开,壁蜂筑巢(疑似盗条蜂)

更正:根据flickr网友bleu geo的鉴定,本文中所述的“壁蜂 ”实为条蜂属(Anthophora)的种类。它们的前翅有3个亚缘室,而壁蜂所属的切叶蜂科只有2个亚缘室。
2016年2月10日更新:根据《中国动物志昆虫纲第20卷膜翅目准蜂科蜜蜂科》,这种条蜂有可能是盗条蜂(Anthophora plagiata)。书上说该物种“毛色变化极大,从灰白至黄褐至红褐至黑色”都有。

在网上搜到两张毛色和巢管都很相似的照片:
http://www.wildebijen.nl/schoorsteensachembij.html

http://www.denederlandsebijen.nl/Ant...iata/Bijen.htm
 



2014年,我偶然在自己寄居于北京远郊的村子附近发现迎红杜鹃,把拍到的照片发到中昆网后,膜翅版版主集虫儿问我都有什么昆虫访花,遗憾的是,我当时只顾拍照片,没注意访花昆虫。迎红杜鹃没过多久就凋谢了,我只能等到来年继续观察。
 2015年4月初,我在附近另一条山谷看到迎红杜鹃开花,决定抽空到头年拍迎红杜鹃的地方,为那个没能解答的问题寻找答案。
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这是因为山谷里面离村子比较近且不太陡的山坡都已被开辟为果园。即使是在山谷深处,迎红杜鹃也仅仅残存于陡峭、背阴的北坡上,要在这样的地势观察和拍摄,殊非易事。附近的山谷几乎都被我探索过,只有头年发现迎红杜鹃的地方适于观察和拍摄。
4月10日,天气还算过得去,我一大早就出发了,路才走了一小半,我发现路边的一小块近乎垂直的裸露土坡上有一群胖乎乎、毛茸茸的壁蜂雌蜂正在筑巢。虽然以前也曾观察到壁蜂在墙壁上筑巢,但利用天然土壁筑巢的壁蜂却是第一次看到。我立刻停下脚步,开始饶有兴味地观察起来,并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把它们作为主要的观察对象。

 壁蜂筑巢视频:


这种壁蜂的雌蜂头部和胸部均为黑色,上面布满黑色的茸毛。它腹节背面的毛以棕红色为主,各个腹节之间有一条金黄色的条纹,而腹面边缘的毛则为淡黄色。整个看来,雌蜂前黑后红,圆滚滚的模样,十分可爱。根据我从Google上搜索到的资料,这种壁蜂有可能是从西班牙引进的角壁蜂(Osmia cornuta)。 IMG_9084

雌壁蜂们一趟趟地从河边运来水,把土坡上选定的巢址润湿,然后用一对挖掘机般的强壮大颚将泥土一点点地刨出来,慢慢挖成一个洞穴。

图注:壁蜂的巢区
 IMG_8510

图注:正在挖洞的壁蜂雌蜂 IMG_8532

图注:一只壁蜂雌蜂准备离开洞穴,在洞口露出脑袋和那对大颚 IMG_8604

图注:壁蜂巢穴内的洞壁被水润湿以便挖掘 IMG_8686

在洞穴挖到一定程度后,壁蜂就会将挖出的泥土和成稀泥,用足将泥浆推到身后,再把腹部和尾部当作刷子,在洞口外把稀泥涂抹均匀,修筑成一条通道,充当“门厅”。与一些蜾蠃的桶状“门厅”不同,壁蜂的“门厅”顶上有一条缝。这条缝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途,似乎只是为了让体型丰满的雌蜂在修筑通道过程中能够用脚爪抓住缝隙的边缘不至掉落。至于门厅本身有何用途,是遮挡洞口、防止天敌发现巢穴?抑或是为了在雌蜂产卵期间让巢穴保持适当的温度和湿度?目前还不清楚。

图注:一只雌蜂开始修筑“门厅” IMG_8697

图注:已经修筑好一小截的“门厅” IMG_8555

当雌壁蜂们忙着筑巢时,几只雄壁蜂也在巢区前面盘旋,一遇到返回巢穴的雌蜂就尾随其后,雌蜂经过几番往复闪避,通常能够将雄蜂甩掉。如果它没能甩掉雄蜂,那么,雄蜂就会趁着它在洞口或“门厅”入口降落的一瞬间,从后面将它一把抱住,接着便双双滚落到巢区前的杂草树叶之中。壁蜂版的滚床单,或许叫“滚树叶”更恰当一些。

图注:一对壁蜂在巢区前面追逐:前面(图片上方)是雌蜂,后面是雄蜂 IMG_8718

图注:正在“滚树叶”的一对壁蜂 IMG_8519

这种壁蜂的雄蜂与雌蜂外表差异比较大。相较于雌性,雄性的体型略瘦,身体和腿上都长满金黄色的毛,背部的毛看起来颜色略深,为棕色;而黑色的复眼之间有光滑无毛的亮黄色上唇,看起来非常醒目。

 图注:在巢区附近暂停、休憩的壁蜂雄蜂 IMG_8871

修筑好“门厅”之后,壁蜂雌蜂便开始在巢内产卵,并从附近盛开的杏花上采集花粉花蜜,给未来的宝宝准备蜂粮。从外观上看,处于这个阶段的雌蜂与尚在筑巢初期的雌蜂有一个明显区别:它的携粉足上沾着黄色的花粉。

 图注:左中足上沾着花粉的壁蜂雌蜂 IMG_9074

但壁蜂们没有想到的是,一些不速之客正偷窥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其中就包括几只疑似的尖腹蜂。当壁蜂们忙着筑巢时,尖腹蜂雌蜂也开始在它们的巢区附近逡巡,趁着壁蜂离巢的空隙,偷偷钻进巢中打探并产下自己的卵。有时壁蜂回家会遇到正待在自己巢中产卵的尖腹蜂,碰到这种情况,壁蜂可能会惊慌失措地飞走,甚至误闯其他壁蜂的巢穴。

图注:尖腹蜂在壁蜂巢穴的洞口探出脑袋,它的上唇上长着亮黄色的长毛 IMG_8681

说起来,尖腹蜂还算壁蜂的远房亲戚,它们都属于蜜蜂总科的切叶蜂亚科(Megachilidae)大家庭,只不过前者属于其中的切叶蜂族(Megachilini Latreille,1802)尖腹蜂属(Coelioxys Latreille,1809),而后者属于其中的壁蜂族(Osmia Panzer,1806)壁蜂属。不过,小可道行太浅,尚无法确定这种尖腹蜂的具体种类。

 图注:一只尖腹蜂停在壁蜂巢区土壁上休息,它的腹部有黑黄相间的条纹 IMG_8664

尖腹蜂主要盗寄生于切叶蜂族各属(如七齿黄斑蜂),但也有一些种类寄生壁蜂。等到尖腹蜂的幼虫在寄主(在这里也就是壁蜂)的巢内孵化后,它们就会用坚硬的上颚杀死寄主的幼虫,反客为主,霸占壁蜂麻麻辛辛苦苦为自家宝宝挖成的安乐窝,吃着壁蜂麻麻辛辛苦苦为自家宝宝准备的蜂粮,在里面舒舒服服地长大、化蛹,直至羽化,然后才挖开壁蜂封闭的巢穴钻出去……继续祸害下一代壁蜂宝宝。

图注:壁蜂巢区附近一朵毛地黄花朵上的尖腹蜂 IMG_8665

图注:一只尖腹蜂停在壁蜂巢区腹节的石块上休息,从照片中可隐约看到它复眼上长着毛,最后一节腹板有齿状凸起 IMG_8684

除了这些疑似的尖腹蜂,我还在壁蜂的巢区发现另外两只不速之蜂:其中一只个头特别小,身体泛着黄绿色的金属光泽,因为附近有大量壳斗科树木,起初我以为它是长尾小蜂科(Torymidae)长尾小蜂属(Torymus Dalman)某种寄生栗瘿蜂的小蜂,在多风的4月天偶然飞进壁蜂巢内避风,但后来我又从网上查到,长尾小蜂科也有一些种类会寄生壁蜂,不知道这一只是否属于这一类;另外一只则是个头更大的艳斑蜂(Nomada sp.),它也跟尖腹蜂一样营盗寄生生活,寄主是隧蜂。我2014年就曾在院子里的菜地上观察到这种艳斑蜂偷偷钻进隧蜂洞中,刚刚在路上也发现多只艳斑蜂紧贴地面作低空飞行,寻找寄主巢穴。

图注:从壁蜂巢穴里爬出一只长尾小蜂 IMG_8535

图注:一只艳斑蜂从壁蜂巢区前方飞过 IMG_8674

在观察了几天壁蜂筑巢后,我终于决定继续深入山谷,前往头年拍摄迎红杜鹃的地方。几只蜂儿在杜鹃花间“嗡嗡”地飞来飞去,可惜这里的地势仍然很陡,我只能从下面的路上拍摄。远远看去,这些访花者似乎正是我这几天刚刚观察过的壁蜂。不过迎红杜鹃可能只是它们的小众顾客,它们真正的服务对象是4月开花的桃杏等果树。

 图注:深谷中的迎红杜鹃 IMG_8793

图注:最下面那一排花朵的中间隐约可见一只访花的蜂 IMG_8781

有意思的是,一些营盗寄生生活的蜂(包括本文中提到的艳斑蜂和尖腹蜂)也被统称为“cuckoo bee”或“cuckoo wasp”,直译过来就是“杜鹃蜂”。只是这里的“杜鹃”跟杜鹃花没什么关系,而是来源于具有类似生活习性的杜鹃鸟。

4月下旬,我再次造访壁蜂的这个巢区。跟10号相比,这里明显安静多了,只有一两只壁蜂仍在筑巢,大多数巢穴的洞口已经被封上,洞口外的“门厅”也不见了。除此之外,尚有几只体型较小的蜂也在这里飞舞,不过,回家比对照片后,我发现其上唇为黑色,跟上次见到的尖腹蜂明显不同。它们是谁?到这里来做什么?也许只能等到明年再设法揭开这个谜了。

 图注:壁蜂的大部分巢穴已经竣工 IMG_0796

图注:另一种身份存疑的蜂 IMG_0792

参考文献: 1. 《中国动物志. 昆虫纲,第四十四卷. 膜翅目. 切叶蜂科》,吴燕如编著,科学出版社,2006 2. 《盗寄生性蜜蜂——艳斑蜂的行为生物学观察》(http://www.docin.com/p-823262483.html),丁亮、黄敦元、张彦周、黄海荣、朱朝东,《昆虫知识》2008 45(4) 3. 《奥森公园艳斑蜂(Nomada)》(http://blog.sciencenet.cn/blog-536560-787296.html),朱朝东,科学网zhuchaodong的个人博客

 (本文原发表于果壳网,经修改整理后重新发表于本博客中,喜欢本人科普小文的墙内读者请翻墙阅读,我实在受不了墙内变态的敏感词审查和成建制的五毛和网络暴民了。)

2016年1月24日星期日

误打误撞的野果大餐

4月中旬,是重庆老家樱桃成熟的季节,为了品尝这让我怀念许久的美味,早早就订好车票。不料临走前却得知,上旬的一场大风已经刮落满树的青涩果子,无奈,但也只好回去一趟,反正已经好多年不曾在老家度过春天了。 从雾霾重重的帝都,回到山清水秀而且居然天气晴好(据说是因为气候异常)的故土,那种欣喜真是无以言表。刚一到家吃过午饭便背着相机往外跑。虽然花季已过,但满眼的新绿,也足以让我的相机忙个不停。 漫步田野、山林之间,不期然地遇到了刚刚成熟的“豆子泡”(因在种植黄豆的季节成熟而得名),貌似正是果壳4月29日“城市物种日记”里说的山莓。尽管果实稀疏,不像高粱泡那样结出成串的果子,但作为一年中最早成熟的野果之一,山莓甜中微酸的味道也仍然会勾起人的胃口,对我这个已经多年没有品尝到故乡野果滋味的老小孩就更是如此了。 0018  山莓(Rubus corchorifolius) 这些年大量农村人口向城镇转移,除去退耕还林,乡下抛荒的土地也不少。多刺的悬钩子属植物往常被视为“有害植物”,年复一年地遭到农夫清除,而今却能够到处扩张自己的领地,荒地里,山林边缘,甚至路边,它们的身影都随处可见。它们属于大自然收复失地时的排头军,因此被称为“先锋植物”。 路边的一大丛山莓,上面挂着稀疏但饱满的小果子。 IMG_9203 跟大多数悬钩子属的“麃”或“泡”们不同的是,“豆子泡”的花萼在浆果成熟后也不会与后者分离,并且会随着熟透的果子掉到地上。这样吃起来有点麻烦,不过好在花萼不大,有的时候我懒得将它们一一剔除,摘上一大把果子就直接扔进嘴里。在山间走得嗓子几乎冒烟之时,用它们解渴是很不错的。 0515 山莓(Rubus corchorifolius) 当山莓成为我徒步中充饥解渴的野果时,童年时代随处可见的桑椹也成熟了。可惜这些年来随着杀虫剂的广泛使用,养蚕越来越难,再加上蚕茧收购价格不如人意,故乡的养蚕业日趋凋敝,桑树越来越少。我在到附近一个小镇赶集的途中看到一排幸存下来的桑树,上面已经有熟透的乌黑桑椹,但我却不敢摘食,既担心那是人家特意种来出售的,也担心上面洒有杀虫剂。 IMG_0283 紧跟在山莓之后成熟的悬钩子属野果是空心泡。4月中旬,大部分空心泡已经结出黄绿色的果子,少量仍在开花。上初中的时候,上学路上的一处泉水边就长着一丛空心泡,春季里开出大朵的白花,芳香扑鼻。此时它的花期即将结束,成片硕大的青涩果子中点缀着零零星星的几朵花儿,几乎闻不到它的香气。 IMG_9502 在一处抛荒的山坡上,我碰到一大片已经结果的蓬蘽,蔚为壮观。 IMG_9500 而在另一处抛荒的旱田里,今年新生的嫩枝长得郁郁葱葱,让人感叹大自然麻麻是多么善于利用和装扮每一寸土地。 IMG_9204 临走之前,第一批空心泡的果子开始成熟,我每天都要造访离家不远处一片荒地里的山莓与空心泡基地,在吃够了山莓后,终于品尝到几颗最早成熟的空心泡。与山莓不同,空心泡成熟后会与花萼脱离,吃起来省事多了。要不了多久,它们就要在这些荒地上的野果盛宴中扮演主角了。 IMG_0091 与空心泡接力的悬钩子属植物是正在开花的高丽悬钩子,它们聚生的小花为紫色。 IMG_0301 有趣的是,这些小花在盛开时花瓣并不“展开”,而是围绕花蕊构成圆锥形的花序。 IMG_0452 虽然高丽悬钩子的花闻起来没有多少香味,虽然此时盛开的洋槐花远比它们更吸引蜜蜂,但也有少量蜜蜂飞到花上采蜜。 IMG_0303 而这只螽斯的若虫就没有蜜蜂那么好意了,吸引它来到这朵小花上的或许是高丽悬钩子嫩嫩的花瓣。 IMG_0302 就在花儿快要“开”败时,高丽悬钩子的花蕊会伸出那些小小花瓣之外,让这些不起眼的花朵显得更加粗野、丑陋。不过这并不妨碍它们结出一簇簇可爱的浆果。遗憾的是,我今年却无缘品尝它的果实了。 在被除草剂扫荡一空的田边地头,矛莓顽强地幸存下来,此时已经长出了花蕾,它的花和高丽悬钩子类似,也是开而不放的圆锥形花序。虽然它的果子没有山莓和空心泡大,却也酸甜适口,是童年回忆中父亲经常带回家给我吃的“泡”之一。 IMG_0520 虽然这次无缘品尝它的果实,但在阔别多年之后,看见这种微贱的植物经历了年复一年的刀劈火烧,却依然生机勃勃,我心里感到一丝淡淡的安慰。 IMG_0521 在出去游山玩水的过程中,我还碰到一株像是寒莓或红果悬钩子的植物。它要等到夏末秋初的8、9月才开花,而果期更是迟至10月-11月,大概是南方一年中最末的一批悬钩子属野果了吧。 IMG_9975 我曾建议乡亲采集这些未受化肥与农药污染的天然浆果运到城里出售,但他们要么认为这些东西“没人会买”,要么担心成熟的果实不容易保存,再加上泡家族普遍多刺,采摘不易,因此不愿在这上头投入精力。 于是我这个老小孩便得以在故乡独享春末夏初这一场丰盛的山莓大宴了。